关远凯：一个见习法医的自白

中国报道讯（黄楚芳 通讯员 莞萱萱 报道）中国人常讲：“生死之外无大事”，有这么一群人，每天都在与生死这件大事打交道，那就是法医。一个见习法医的自白让我深入了解法医这一个职业。

我叫关远凯，东莞市公安局塘厦分局见习民警，参警一周年，警校培训结束来到法医的岗位5个月。刚刚统计了一下，五个月来，我出了110个现场，解剖17台，验伤243份……

从小，法医就是一份让我向往的职业，六年前我以第一志愿考入中国医科大学法医学院，开始了我法医之路的第一步。那时常有人问我，“你不怕吗?”我怕干嘛，人死了不过是一具不会动的躯体。大学五年我总是这样回答这个问题。现在我工作一年，看过百余个现场，开始对法医的工作有了更多角度的理解。

盛夏的一个傍晚，我赶了一个现场。一间简陋的出租屋，十几平米的房子，没有厨房，没有空调，没有风扇，没有桌子，真正的家徒四壁。死者躺在屋内仅有的一张木床上，枕边放着还没吃完的饼干，床下一个塑料袋里盛着尿液。而死者明显消瘦，已到了骨瘦如柴的地步，一个正值青年的男人，手臂就像干枯的树枝一样从床沿垂下。可以简单地还原他最后的日子：病情逐渐严重，渐渐连下床都变得困难。最后这一天，他在床上艰难地啃着饼干。大概是没有胃口的吧，毕竟已经病了很久，可要想活下去，也只有吃东西才行。无钱买药，无钱住院，更没有人照顾。虚弱到连去卫生间都办不到，没办法只能艰难地尿在原来装饼干的塑料袋里。最后，他孤独地在这个闷热的出租屋里走了，带着他所有的眷恋和不舍……

史铁生说：死亡是一个终将到来的节日。但面对死亡，很难有人能做到从容。我见过很多到了现场嚎啕大哭的家属，但那晚那个不哭不闹的小男孩却成了我最难以忘却的记忆。在一艘挖砂船上，一个工人不幸被铁板砸中头部。我们到的时候尸体已被抬入船舱，血从头部流到房间的另一角。戴好口罩手套以后，我看到屋里还有一个男孩，就交代船上的工人是不是带孩子回避一下，却被告知这是死者的儿子。男孩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吧，我与他对视了一眼，那眼神告诉我他似乎明白这一切。他没有哭闹，没有恐惧，有的只是不解。从今天开始他就没有爸爸了，他的人生从这一刻开始变得再也不一样了。不知道男人在最后的时刻是不是想到了同在船上的孩子。

面对死亡是压抑的，但压抑的工作中也有收获。那是一具白骨化的尸体，随身没有证件，而肉体与脏器早已化为尘土。我在树根里一点点分离，渐渐拼凑出了一具完整的骨骼，也拼凑出了他的性别、年龄。最后从几处特征性的骨折征象，师兄推断死者死前曾从高处坠落。那是一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满足，也让我感到了这份职业带来的获得感。

这种获得感来自于，后来我渐渐明白，每当我去到现场，我所面对的不只是一具尸体，更是一个永久离别的“人”。他们曾经有着喜怒哀乐，也有亲朋故旧，也许还有着自豪与期待。也许背井离乡来到这座城市，希望打拼出更好的生活，却不幸客死他乡。法医是他们最后的摆渡人，是法医帮他们讲出了“未言之语”，帮他们完成对人世最后的述说。

我常提醒自己，法律是冰冷的，唯有不竭的爱能抚慰一个苦难的灵魂。如今法医已成了我的第二个名字，这份责任在我心里也变得愈加神圣。接下来的一年又一年，我仍会常怀悲悯与敬畏，继续背负着生命之重，砥砺前行。

责任编辑：陈伟赞